“那么，史黛菲小姐？这么叫可以吧？”艾尔芙小声地问道。
“直接叫史黛菲也没关系的。”
“哦……史黛菲……那个，从哪里开始比较好呢……”
晨昏线逐渐掠过了这座废弃都市，气温缓缓降了下来，在蝎式小队确认过一座废弃建筑周边的安全后，史黛菲用小队背包里的慢燃石在里面升起了一簇篝火，傀儡人形在室外警戒，剩下的人围坐在篝火旁。
“那么就让我来引导吧。”史黛菲说，“首先，艾尔芙还记得自己是从哪里来的么？”
“哪里来？我……我就是这个……城市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醒来之后这里就变成这样了……”
“在这座城市里上学么？”
“是的！学校的位置就在市中心！我是2050级入学的本科生，马上就要毕业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艾尔芙突然停止了对自己的兴奋的谈论，小心翼翼地问史黛菲。“请问，史黛菲，现在的时间是……？”
“2068年12月24日20点整，是平安夜哦。”蝎式代史黛菲精确地回答出了时间。
“什……什么……”
“我很抱歉，艾尔芙，可是你已经沉睡了14年。”史黛菲从衣服里拿出自己的PDA。“第三次世界大战后，各国政府把治安管理都交给了各种安全承包商。2053年，格里芬军事安全承包商正式成立，并开始广泛募集各类工作人员，我相信它也一定到了你的学校进行了校招。”
“是的！当时我就很想报名去当一个后勤官来着！”艾尔芙回答，“格里芬来我们学校校招的时候，给我们看了格里芬的老板克鲁格大叔的照片……好帅啊！从那一刻起，我就想加入格里芬，做一名后勤官之类的，也算是为了和平尽自己的一份力吧。”
“真的不是因为大叔控么……哎呀！”
“要对新朋友有礼貌哦蝎子。”史黛菲照着蝎子的头来了一手刀。
“啊哈哈哈……”艾尔芙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脸。
“那么我继续说了哦。”史黛菲滑动着PDA的屏幕。“不幸的是，2054年，这座城市遭受了巨大的灾难。根据格里芬的调查显示，是不明来源的坍缩液引发的广域性低辐射感染症（E.L.I.D）。刚才追杀艾尔芙你的那些怪物，就是感染者。初步分析显示，坍缩液是从市中心开始泄露的。这应该是一起策划好的恐怖袭击，但是凶手和袭击原因都无从考证了，毕竟距今太远。”
“不过，格里芬的数据库记录的总是部分的事实。而它没有调查到的地方，才是我和蝎子来这里的本意，也正是你，艾尔芙，沉睡了14年的原因。蝎子，你的生命探测手段对艾尔芙小姐无效，对吧。”
“诶？”艾尔芙看起来不明白史黛菲的意思。
“是的……”蝎子转向艾尔芙，“我很抱歉，艾尔芙小姐，可是我这边的扫描显示，你的生命迹象，包括呼吸心跳，红外热成像，二氧化碳和体外激素，全部探测不到……”
“怎么会……”不敢相信的艾尔芙摸了摸自己胸口，又把手凑到鼻子前，试图检查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其实如果蝎子有更加精细的扫描手段，应该就可以探测到，艾尔芙小姐身体真正的情况。”
史黛菲盯着篝火，平静地说。
“讲个故事给你们听吧。有一个科学家，因为自己进行的研究引起了公众恐慌，被学术委员会开除身份，并遭到了政府的通缉。几经周折，他设法摆脱了追捕，在一片法外之地，只靠着自己的地下资产，继续秘密地进行着那项被认为是禁忌的科学研究。
“单打独斗的研究过程充满了困难，失意的科学家开始感到生活无望。没过多久，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在战争进行到最惨烈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私人研究所迁到了条件恶劣人迹罕至的西伯利亚平原。而正是这个迁移的决定，刺激了他的研究进程。
“某日，他在北极圈刺骨的冷风下散步，对，散步。于封印的巨大冰层中，他找到了一处残骸，那是近一百年前，此区域名为苏联的国家，对‘遗迹’的研究过程中所运输的遗物，然而由于未知原因，这份遗物永远也没能抵达目的地。他冒着生命的危险，用钻头和炸药解决了冰层，拿到了遗物。对它的逆向工程随之展开，他得到了大量珍贵的数据资料。这些数据给了他灵感，他的研究进展飞速，最终顺利完成。
“感到此生无憾的科学家，决定将他的研究成果秘而不宣，小心翼翼地将其保存起来，然后以伪造的医生的身份回归了人类社会。此时世界大战已经结束，战争夺走了千万人的生命，人类已无力互相争斗，只求在各自的地盘上休养生息。不知是怀着怎样的心态，科学家走进了一座孤儿院，领养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对没错就是我。”
“噗……”本来严肃的气氛，被史黛菲最后一句俏皮话给打破了，蝎式和艾尔芙都笑了起来。
“事实而已，难道不是么！”史黛菲一脸认真的表情。
“是的是的！指挥官请继续讲。”
“我的父亲很喜欢我。他悉心照料我，送我去战后最好的学校，激发我对科学的好奇心。他对我诉说着他当年遭受的不公，和世界大战的残酷。他期待着，我能改变这个废墟一般的世界，让其重获新生。当然，就算是我，也对他的研究成果毫不知情，他从来没打算告诉过我这些。
“可是，也许这废墟一般的世界，不配获得新生吧。”史黛菲的目光黯淡下来。“有天晚上，一群荷枪实弹的家伙不由分说地将父亲带走。从此以后，我再也没听闻过他的消息。在独自一人的生活中，我偶然在父亲的办公桌抽屉里发现了他给我的信，看来对意外的到来他早有准备。从信件中我获知了他的研究成果以及这十几年间的全部研究记录被藏匿的地方。
“找到了那个地方，我才发现，父亲的所进行的研究，远超这个时代。若不是凭借着对遗迹遗物的逆向工程，这种技术是不可能出现在此时此世的。”史黛菲沉默了片刻，转头看着蝎子。“蝎子，你难道真的以为，我的射击技术是单凭人类的重复训练可以做到的程度么。”
“指挥官？”
“父亲将他的研究成果，取名为‘生尘’，这是一个将人类进行全方位机械义体改造的纳米机器人系统！”
史黛菲此言既出，蝎式和艾尔芙面面相觑。
“父亲的信中告诉我，这个技术虽然经过了理论验证和动物实验，可应用到人身上依旧存在风险，他让我自己做决定。那么，我就做出了那个决定，我把他的研究成果用在了我自己身上。”
史黛菲抿了抿嘴巴，眼睛快速眨了几下，可仍藏不住眼角闪烁的泪光。
“当时的我一定是疯了。呵呵，毕竟父亲不在我身边了，我什么也没有了，也什么都不会再失去了。”
“指挥官！”蝎式控制不住，想要打断史黛菲。
“蝎子不要说话，这是命令。”史黛菲下令之后继续，“我按照父亲留下的操作说明，在身体内注入并激活了生尘。这些纳米机器人将按照既定的程序，检测我的身体，扫描我的基因，使用我身体内的元素进行自我复制，并逐步改造我，最终将我变成义体人。这个过程将持续几年乃至十几年，改造完成后的我，将比普通的人类更快更强更聪明，与此同时……”
史黛菲看向艾尔芙：“生命维持将由生尘全面接管。不会被检测到任何生命特征，无需心跳，无需呼吸，不用维持体温，细胞无需燃烧糖类产生二氧化碳，也检测不到任何体外激素。”
即使心脏已经不再跳动，艾尔芙仍将双手握紧在胸前，眉头紧锁，双唇紧闭。
“那么……”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过后，艾尔芙终于鼓起勇气说话，“我是被纳米机器人……”
“父亲的研究笔记里告诉我，他在作为医生回归社会时，接诊过一例病危的女婴。女婴本难逃一死，但在受不了她母亲乞求的目光，他答应会想想办法。父亲的办法就是，使用生尘来治愈这个疾病。经过特定编程后，生尘不会再进行改造工作，治愈疾病后即进入休眠——除非有重大威胁将它们唤醒。
“生尘被唤醒后，会修复宿主机体的损伤——以改造的方式。若宿主原先的生命维持系统完全失效，即生理上的死亡，生尘将启用复苏协议，尝试将它的宿主复活——当然也是以改造的方式。如果宿主机体被损毁得过于严重，生尘将会执行自我终结协议，从而功能停摆。
“父亲的笔记中说明，所有寄生在宿主体内的生尘集群之间，都存在着量子纠缠效应，这让它们的宿主之间存在一定程度相互感知的能力，并伴随着相互依靠的强烈使命感。在对自己注入了生尘后，我没过多久就感受到了这一点。这说明那个接受了父亲治疗的女婴，活过了三战！
“虽然知道我的心理已被生尘影响，但我仍下定决心要找到她。在生尘的指引下，我四处寻找，直到找到这里时，生尘的感知变得强烈起来。利用被半义体化改造的优势，我顺利入职格里芬成为指挥官，向总部申请调派至此，负责区域安保。在这三个月里，我带着蝎子探索各处城市废墟。最终，定位到了这个A级危险区，心中强烈的感觉告诉我，这肯定没错，这一定就是！
“所以，是的，艾尔芙，你就是那年被我父亲使用禁忌的疗法治愈的女婴。生尘一直于你体内休眠，直到2054年，这个城市爆发坍缩液恐怖袭击，你本应在袭击中死去或变成感染者，可你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忠实地执行着保护并改造宿主的协议。这个协议执行了14年，你也在这片废墟中沉睡了14年，然后于今天，重获新生。”
“这……”艾尔芙拼命地摇着头，似乎不想接受这样的情况。
“蝎子，你可以说话了。”
“……”蝎式就像仍被下达沉默指令一般，一言不发。
“哎……”史黛菲见此情景，长叹一声，面带苦笑。
“我不敢说能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但我知道，蝎子小姐也许需要些时间来思考该怎么看待我；以及艾尔芙小姐，该如何看待自己。”
说完这句话后，史黛菲缓缓地站了起来，离开了篝火，走到了废弃建筑物的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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